2005年7月25日,星期一(GSM+8 北京时间)
浙江法制报 > 第五版:深度 改变文字大小:   | 打印 | 关闭 
无声世界里的一声叹息
揭开枣阳失踪聋哑学生内幕
汪文汉 文/图

  事件:半年失踪学生十余名
  枣阳市是湖北省襄樊市下辖的一个县级市,枣阳市有一所特殊教育学校,设置了1至9年级,相当于小学和初中班,全校46名学生,全部都是聋哑孩子。
    7月19日,笔者在枣阳采访时,该市鹿头镇丁庄村王立的母亲陈桂芬介绍,今年15岁的王立是枣阳特校六年级学生,学校6月25日放暑假,王立当天就回了家。29日早上,王立说要去剃头,陈桂芬没有答应,可她中午回到家,发现王立已不在家中,她和丈夫四处寻找未果。陈桂芬后来发现了王立撕碎的日记。日记内容大致如下:我想写一件事给别人看……我有很多聋哑人是好心的朋友。潘××、赵××很多坏事……聋哑人王当存、潘××各分一组,别的同学自己单独走……王当存带抓到的同学去,卖人,换一万块钱,同学聋哑人是好心人,他们是坏人。王立还有一封留给妹妹的信,让家人不要为他担心,一年后他会与家人联系。陈桂芬与王立的一些同学家里联系,才得知王立的另外4名同学也在这两天失踪了。枣阳市特校的一名李姓老师在接受笔者采访时,证实了今年先后有三批学生失踪。第一批,是今年2月20日,学生星期天放假回家,有3名学生失踪;第二批,是今年的3月28日,又有3名学生同一天失踪;第三批,就是6月28日、29日,5名学生同时失踪。
    寻儿:失踪学生家长跋涉千里
  笔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在今年失踪的11名学生中,有3名家长先后自费外出寻找儿子。段天成是最先自费外出寻找儿子的人。
  段天成的儿子段越超今年15岁,于今年2月20日走失的,也是第一批走失的学生。段越超失踪后,段天成先后到襄樊、老河口、十堰等地寻找过,都没有结果。今年4月26日,他通过上网,找到儿子的QQ号,得知儿子IP地址在深圳市平湖镇。于是他立即赶到深圳,所有大小网吧都去看了,后来还到当地警方报了案。10天后,段天成两手空空回到家中。
  今年13岁的李立,是枣阳特校5年级学生,先天性听力发育迟缓,能说简单词句。他今年3月28日失踪后,母亲张道芳夜不能寐知道儿子喜欢上网,她通过李立QQ的IP地址查到,李立三次上网都是在深圳市。在枣阳市公安局开了证明后,7月12日,张道芳辗转千里来到深圳。她拿出儿子的照片和寻人传单,见到商店老板就问,找到网吧就进去看。然而一次次希望都落了空,最后她带着失望回到了枣阳。
  王兆祥,今年56岁,他的儿子王向勇在枣阳特校读7年级,今年17岁,和李立在3月28日同时失踪。听说张道芳要到深圳寻子,寻子心切的王老汉借了钱也跟着来到深圳,到处打听无果。
    求助:引起市委书记的批示
  后来因为媒体的互动,襄樊市委书记的签字,才导致此案有了进展。
    7月3日晚上,《襄樊晚报》编辑部热线电话骤然响起,原来是失踪的聋哑学生沈姗姗的母亲吕扬云打来的电话,电话中吕扬云几次哽咽。她说,她女儿沈姗姗今年14岁,身高1.65米,漂亮清秀,是失踪的惟一女孩。沈珊有80多分贝的听力,能听能说,只是不太流利,今年初,沈家花了1万多元给她买了一个助听器,这个助听器沈珊当作宝贝一样爱惜。6月27日,沈珊问妈妈吕扬云,助听器不放在盒子里行不行,一天之内问了3遍,吕扬云当时也没太在意,回答说如果不放在盒子里会受潮的。第二天女儿就“失踪”了,助听器以及盒子也都不见了。
    7月4日,襄樊晚报以《枣阳特校十余学生离奇失踪》为题,编发了《内参·专报》,直接送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参阅。
    7月5日,襄樊市委书记田承忠作出批示:“请枣阳市委书记常全华认真安排查处;请襄樊市公安局长余新民从公安方面进一步做安排;请副市长曹敬兰高度重视教育战线的问题。”这些批示很快电传到枣阳市有关部门。正是因为这个“尚方宝剑”,使得寻找失踪学生的工作得以顺利进行。
    行动:枣阳警方跨省寻找
  枣阳市公安局立即成立了寻找失踪学生的工作专班。专班民警分三步调查,一是走访失踪学生的家长,通过他们的日记和上网记录查找蛛丝马迹;二是对枣阳市特殊教育学校展开调查,调查学生离校前的一些异常表现;三是围绕经常出入学校周围的可疑人员进行排查。专班民警把今年第三批失踪的学生作为这次调查的重点。
  经过调查,初步认定失踪学生是被社会上一些成年聋哑人带走的。专班民警围绕已经失踪的聋哑学生QQ的IP地址,先后奔赴广州、深圳、武汉等地查找。
  专班民警把近两年有过拐卖聋哑人的几个嫌疑人都进行了摸排,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两个人身上,一个是家住枣阳市区新雅巷的“大胡子”翟朝胜,一个是家住枣阳市南城沙店村五组的王当存,这两个人都是几年前从枣阳特校毕业的,有拐卖孩子的嫌疑。
  警方在家长的带领下找到翟朝胜的家,他答应协助把孩子找回来,并承诺5天内孩子就回家,他的承诺果然兑现了。据他说,自己只是在网上和孩子们有联系,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他还说这事可能与王当存有关,他说王当存目前在南昌。
    7月16日,专班民警在南昌找到失踪的4名学生高云翔、沈姗姗、马洪和王立,并带回枣阳。
  这4名学生都是今年6月28、29日失踪的,据他们交代,放假前,有一名枣阳特校早期的学生和他们联系过,让他们放假后一起出去找工作。从家里出走后,他们被带到了随州市,在那里呆了几天,学习偷东西,陆续等到了来自各地的上百名聋哑人聚齐,才被带往南昌,并各自分开,被带往各个大城市。
  目前警方正在全力寻找王当存。今年失踪的5名学生的最后一名学生王涛已有下落,估计过两天就会带回。
    声音:伤害是沉重的
    7月19日下午,笔者见到了走失聋哑儿童马洪的父亲马现晋。马现晋告诉我们,儿子马洪是18日上午从枣阳市公安局领回来的。马洪今年15岁,在特校上七年级,会说一些诸如爸爸、妈妈之类的简单话语,他是6月29日失踪的,当晚家人发现后发动亲戚到处找,但是没有找到。后来得知还有其他的同学和他在同一天失踪。
  见到马洪时,他正坐在床上,个子不是很高,给人一种很瘦小的感觉。他似乎很怕我们,生怕我们再次把他带走,犹如一只受伤的小鹿一般。笔者在采访本上写下“回到家里应该开心才对,应该笑一下”,给他看过后,他还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当笔者给他拍照时,他一脸的惶惑,让人感觉这个孩子心灵上受到很深的伤害。
  马现晋说,儿子自从回来后很少和家人交流,几乎都在睡觉,饭也不好好吃。
    悬疑:聋哑学生为何成批失踪
  近三四年间,枣阳的聋哑孩子时有失踪,聋人家庭间开始流传一种说法:有些人专门瞄准聋哑孩子,把他们拐出去干坏事。
  据一些家长反映,这几批连续失踪学生均是在学生放假后或星期天失踪,有的家里并无电话等联系工具,这说明是在学校里联系好后出走的。所有出走的学生都不带任何钱和物,可是他们回来都穿有新衣服。
  据枣阳特校李老师介绍,经常有一些聋哑成人,在学校周围转悠,他怀疑这些聋哑成人想拐走聋哑学生。自从1998年“丢”了第一个孩子之后,特校就开始实施封闭式管理,平时孩子在学校一呆就是1个月,不能出校门,到月底放三到四天左右月假。给教学楼和男生宿舍封栅栏,是为了防止学生跑出去。仅几间宿舍,就派了两个生活老师轮流看管,交班的时候都要清点人数。
  即使如此,“丢”孩子的事2002年再次发生:一名叫朱传奇的学生,把宿舍的铁栅栏硬给掰开跑掉了。老师和家长找遍襄樊、西安、武汉、山西等地也没有找到。12天后,手臂被烟烫伤的他回来了,说有人逼他偷东西他不干。过了一段时间,他又“失踪”了。而现在,犯了事的朱传奇坐进了监牢。
  据统计,3年多来,走失的学生竟达20多名。
  今年失踪的11名学生,全部都是在放月假和暑假期间“丢”的。而在放假的那天,学校还专门开家长会,给学生们讲了被人诱骗出走的危害。
  据办案民警介绍,成批聋哑学生失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自己约好外出闯荡,觉得在学校和家里很压抑,在社会上受歧视,而外出挣钱很容易,很自由;另一种可能就是被成年聋哑人拐骗走的,把他们拐卖到大城市从事偷、骗等违法行为。
  专班民警在调查中,发现有3个中转窝点,两个在枣阳,一个在襄城,涉嫌拐骗聋哑学生,但一直查无证据。
  还有那么多失踪聋哑学生,该怎么办?枣阳公安局一负责人介绍,下一步他们将把今年失踪的其他7名学生找回。对那些拐骗聋哑学生到外地的,尤其是从事非法行为的要严厉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