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采访到茅威涛实在不容易。为“七艺节”精心打造的《藏书之家》的排练,已进入冲刺阶段,“男一号”茅威涛白天休息,晚上排练。“我这段时间身体不好,一有空就要拼命休息,保证演出时有最佳状态。”她说,因为停电的缘故,这天的排练推迟了,所以我们终于“逮”到了这次难得的采访机会。 “所谓文化体制改革,所谓精神文明建设,应当融入到具体的每一个文化消费中去。” 刚从北京接受“全国中青年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称号回来的茅威涛,已是第二次获得此类殊荣,上次是1998年,她获得全国百佳“艺德双馨”文艺工作者。谈到“艺”和“德”,她有着不一样的理解。 从演员到越剧团团长,茅威涛的身份发生了变化。“有的剧团因经费紧缺,生存举步维艰。在基本的生存问题都有困难的时候,人就很难去思考一些更美好的东西了。”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考虑后,她成立了“茅威涛戏剧工作室”。既是自己的工作室,所有的一切都必须自己承担,按茅威涛的话说:“明知道前途未卜,我还是带头买了最多的股份。这样,我也就把自己和工作室真正捆绑在一起了,完全没有了退路。” 尝试是要付代价的。茅威涛不愿意给剧团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负担,所以她从工作室这样一个小小的范围开始试验。这样做,实际上也是“为国家减轻负担,为戏曲的发展寻找新的路子”。“作为这个时代的戏曲演员,已经不能仅仅停留在提高自身技能的思考上,完全有必要进行从戏这个‘点’扩大到文化这个‘面’的全方位思考。这就是我理解的一个现代戏曲演员所必须具备的从艺之德。”“‘七艺节’在浙江举办,我觉得这对浙江的百姓来说,是一次文化心态转变的很好契机。我很有信心,将来人们会像听音乐会一样,穿着整洁地走进剧场,去享受一次让感观和心灵都愉悦的越剧。我想,所谓文化体制改革,所谓精神文明建设,应当融入到具体的每一次文化消费中去,才能说是教育人,鼓舞人。” “她用青春蘸着汗水把越剧舞台和自己的生活涂抹得有声有色,甚是辉煌……” 说起茅威涛与越剧的结缘,曾经有位记者在采访后写下这样一段评价:“她走进越剧,偶然得直如漫游南京路时,被人群随意拥进了某一家商店,而不料,她却在这片天地里如鱼得水,用青春蘸着汗水把越剧舞台和自己的生活涂抹得有声有色,甚是辉煌……” 在茅威涛的家族里,还真没有过搞艺术的记录。父母是知识分子,曾为惟一的女儿预选了一个文静的职业——医生。上初中时,初一6个班,有5个已“满员”,只剩文艺班尚有一个空位,一向与文艺并不亲近的茅威涛只能当了这个班的插班生,这却成了茅威涛摘取文艺大奖──梅花奖的第一步。 接下来,她的艺术之路可谓一马平川:从桐乡越剧团到省艺术学校,再到入选“小百花”。此后,各级比赛的奖杯和人大代表、戏剧家协会理事等头衔接踵而至。可是,茅威涛自己和了解她的人都深深知道,她的身躯曾担负过多么沉重的磨炼。 踏进剧团后,艰苦、枯燥、日复一日的基本功训练,曾使茅威涛偷偷地抹过眼泪。特别是演小生,要一天不离地穿上古代男子的高底靴,茅威涛曾多么渴望能穿一回属于女孩的高跟鞋。 在新编历史剧《西厢记》中扮演张生时,她在广纳各剧种创作经验的基础上,反复研读新改写的剧本。为了定准张生的性格基调,她请教专家、冥思苦想,一段时间下来,竟发现年轻的额角忽生华发。终于,一个痴得可爱、酸得可怜的新张生诞生了。 就这样,凭着台下台上比别人多流的汗水,茅威涛终于令人信服地脱颖而出,逐渐成为新一代越剧的代表人物,成为维系越剧与戏迷们的真实情感的桥梁。 “其实我也像守书一样守着越剧,且乐在其中。” “《藏书之家》强调的是天一阁阁主范容为收书、守书而不顾一切的精神,体现了‘天一阁人’的坚持和执着。演范容,我很有共鸣,其实我也像守书一样守着越剧,且乐在其中。”9月22日、23日,浙江小百花越剧团将带着他们耗资300万的新编越剧大戏《藏书之家》,在杭州剧院参加“七艺节”的盛大演出,并与浙江省同时入围第七届“文华新剧目奖”的其它5台优秀作品一起,角逐“文华奖”和各个单项奖。 从《盘妻索妻》、《何文秀》到《五女拜寿》,再到《陆游与唐琬》、《寒情》、《孔乙己》;从优秀小百花奖到梅花奖、文华奖,从艺近20年的茅威涛几乎囊括了中国戏曲界全部最高奖项。甚至有人说,茅威涛就是越剧。可眼下戏剧不景气已是不争的事实,特别是地方剧种更是举步维艰,戏园子冷清了,甚至它都不可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一个话题了,茅威涛的坚守又是为了什么?“英国有位戏剧家说过,戏剧的最后一次创作是观众。我想以我的这番拼搏、不甘寂寞来唤起普通观众的看戏欲望,让观众心甘情愿地走进剧场。我的一些同行改行搞影视或流行音乐去了,而我清醒地意识到,我所从事的越剧女小生这个行当,能够完完全全地表达我对人生的全部感受。越剧、舞台已成为我存在的一种形式,我越来越清晰地知道自己渴望创造什么样的艺术形象——我渴望创造出能打动现代人的越剧角色。” “从越剧这个‘点’当中跳出去,跳到整个大文化的圈子,再重新回头审视越剧。” 《藏书之家》先前有个青春剧场版,叫《藏》,在全国各地演出时,开出了高达6位数的单场演出费,创下目前国内地方戏曲艺术团体的最高价。要达到艺术和市场的双赢,需要越剧来一个创新。《藏》的导演郭小男是当代戏剧界声名远扬的代表人物,也是茅威涛的丈夫。“在《孔乙己》的创作中,我受到郭导一个很大的启发,他希望我从越剧这个‘点’当中跳出去,跳到整个大文化的圈子,再重新回头审视越剧。我觉得越剧除了声腔,除了吴侬软语的语言之外,其他一切都是从别的兄弟剧种那里学来的。因此,越剧要发展,除了保持它的个性特色,还要从文学上开刀。也就是说要对演出文本进行改革,走入市场,走进世界的大文化舞台中。”谙熟越剧的茅威涛侃侃而谈。 尽管茅威涛不断努力,但创新过程仍很艰难。她谈到这样一个困惑,由于目前演出市场的不规范,很大一部分观众不愿自己掏钱买票,而是通过一些赠票的形式看戏。“这些体制上的缺陷,对越剧的发展有很大的影响。我认为看越剧应该成为都市文化消费份额中的一部分,这有待于人们观念的转变。我很希望‘七艺节’能给杭州市民带来一次观念上的革新。” 茅威涛希望,她的越剧能成为经典的、大剧院的艺术。戏剧的最后一次创作是在剧院和观众一道完成的,茅威涛的理想是,有更多的观众能参与越剧的这次革命,能成为越剧的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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