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4月23日,星期三(GSM+8 北京时间)
浙江法制报 > 第三版:第一阅读 改变文字大小:   | 打印 | 关闭 
父亲死在车轮下,肇事者却逃之夭夭,13岁男孩烈日下跪寻目击证人。半年后,一位神秘的外地打工者打来电话——
痛失父亲小男孩跪路寻找证人 峰回路转目击者回放当晚惨景
本报记者 汪嘉林 实习生 杨安晓 通讯员 余检

  2008年4月14日,杭州市余杭区检察院以涉嫌交通肇事罪对施某批准逮捕。此时,施某说:“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我也是一时糊涂啊!”办案检察官告诉记者,交通事故发生在去年8月,施某由于驾驶不慎将一路人撞死后,不仅逃逸而且还自作聪明地毁灭证据。
  对于施某的落网,小石既悲又喜:“爸爸就是死在他的车轮下,终于抓到他了。”小石说,母亲去世得早,一直以来父亲和自己相依为命,去年的这场车祸之后,他只有从照片上感受爸爸妈妈的爱了。

  车祸

  一场车祸让父子阴阳两隔
  去年8月21日傍晚,余杭区崇福村的小石和父亲从邻村朋友家做客回家,小石骑着自行车在前面,父亲步行跟在后面。“骑车慢点,多注意路上的汽车。”跛脚的父亲虽然吃力地跟在儿子的后头,但在经过余杭良渚东西大道崇福村的十字路口时,他还是注意到了前方的路况——由于这个路段刚修好,路面还没有设置好红绿灯和斑马线,再加上来来往往的机动车特别多,很容易发生交通事故。
  “过马路要小心点,穿马路的时候多看看左右有没有汽车开来。”父亲扯着嗓门在后头喊。儿子骑着自行车很快就穿过了马路。
  让小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些话语竟是父亲最后的叮嘱。之后,他亲眼看到一辆农用拖拉机迎面把父亲撞飞了起来,并且拖着父亲的身体开了数米远,然后疯狂加大油门逃跑了。
  “爸爸!爸爸!”小石丢下自行车朝父亲出事的地方跑过去,然而父亲的头部、脸部已经血肉模糊了,整件衣服都是血,头部还在不断地出血。父亲望着小石,嘴唇努力张合了几下,然后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小石放声大哭:“救命啊!快来救救我爸爸!”
  公路上渐渐嘈杂了起来,路人、司机将小石和躺在水泥地上的父亲围了个水泄不通。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肇事司机逃跑了,赶紧打电话报警。”当120医生急急赶到时,小石的父亲已死亡。人群再次愤怒:“谁这么缺德啊,撞死了人还跑了,有没有人看到撞人的车牌号啊?”
  交警的询问让小石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他告诉警方,由于事发突然,天又太黑,自己并没有看清车牌号,只记得那是一辆农用拖拉机。
  8月,天气依然很热。然而事发两天之后,当人们路经这个曾经发生惨痛一幕的路口时,总能看见一个黝黑瘦小的男孩,双膝跪地,瘦弱的双手紧紧扶着一块巨大的寻找目击证人的牌子,牌子上的几行字触目惊心:“我成了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儿,希望当时看到的叔叔、阿姨能提供线索,寻找肇事者。”这名男孩就是小石。当时,小石的三个伯伯劝过他,他们告诉小石,公道自在人心,肇事司机最终一定会找到,他们还决定轮流抚养小石。然而,小石因为伤心之极还是执意要去寻找肇事司机。

  少年只能在照片中怀念父母的宠爱
  小石的家庭用“多灾多难”来形容并不为过。几年之中已经有3位亲人陆续离开了他。小石的父亲因为右脚残疾,直到39岁才成家,妻子是个智力有缺陷的女子。虽然夫妻俩都有缺陷,生下的儿子却十分健康,讨人喜欢。由于一直没有工作,全家仅靠政府每个月补贴的224元以及小石3个伯伯的帮助过日子。后来,当地村委会给小石的父亲找了一份工作,每天负责打扫村里的道路,每个月可以有300元的收入。虽然日子过得清贫,一家三口倒也幸福。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几年前,小石的母亲因患乳腺癌而去世,2007年年初,一手带大小石的奶奶也去世了,父亲这个惟一的依靠也在这次车祸中丧生。“伯伯对我说,爸爸去了天堂,去找妈妈。”小石说,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似乎一切就近在眼前,母亲去世后,父亲将全部的爱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洗衣、做饭、接送上下学。每一天,崇福村的村民,都能看见这个跛着脚、满脸和气的男子,牵着瘦弱的小石穿过村道。
  小石说,以前每当自己想念妈妈时,爸爸无论在干什么都会立刻将自己拥入怀中,那一刻他觉得爸爸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一辈子也不能离开。“以后没人叫我起床,没人抱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小石喃喃自语。是啊,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需要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孩子,却只能在照片中,怀念父母的宠爱。

  破案

  深夜来电奇迹终于发生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警方和小石的亲戚用尽了各种手段就是找不到目击证人和肇事司机,但他们相信世间自有公道在,作恶之人一定会有显形的一天。
  2008年3月21日晚上10点左右,小石的表哥张兴在睡梦中被枕头旁边的手机铃声吵醒,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个陌生号码。张兴接了起来:“喂,你哪位啊?”只听对方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家里去年是不是有人在余杭良渚东西大道崇福村的十字路口出过车祸啊?”
  张兴赶忙从床上坐了起来:“是的,是的,去年8月份我的小舅舅出了车祸,你是不是当时在场啊?”他急切地等待着电话那头肯定的回答。
  对方毫无隐瞒地说,自己是河南人,姓朱,半年前曾在余杭良渚打工,当时正好目赌了整个车祸的发生经过,也很清楚地记下了农用车的车牌。张兴追问:“你看到了车祸,为什么不出来跟警察说清楚?”
  “我说了怕有人会报复我,所以我把当时的情况隐瞒了下来,我一个外地打工的,请谅解我当时的做法吧!”对方轻声轻语地说:“春节在老家听到有人说那个13岁的小孩子,很可怜,死了爸爸,却一直找不到肇事人……”
  “他说,他现已到宁波打工,心里斗争了很久之后,才给我打来了电话。”张兴说,车祸后除了小石举牌找人外,他们几个表兄弟也一起出动,到良渚镇张贴寻找目击证人的启事。那人会打他手机,估计是当时看到了启事记下了他的手机号码。
  张兴留下朱某的联系方式后,连夜通知了家人,告诉他们当晚的目击证人找到了,并且已有相当可靠的线索。那晚几乎所有的人都非常兴奋,聚在一起商量去宁波寻找朱某的事情,大家讨论之后决定由张兴和小石的另一位表哥赶往宁波落实此事。
  第二天,张兴等人很快就找到了朱某。朱某告诉他们,去年他在余杭良渚某工地做油漆工,距离事发地才200米的距离,当天晚上7点左右,他晚饭后出门逛街,目睹了全过程。      
  “当时还有个水电工也在边上,我走在前头,而且比较靠近农用车,因此,才会在夜色下看清车牌号码,我只看到5个数字,车属地没有看清楚,当时光线太差了。”朱某回忆,他确信是辆深绿色的农用车,车上没有装货。
  在得到证实之后,小石家人赶紧将这一线索告知了余杭警方。“这个线索真是来得太及时了。” 余杭瓶窑交警中队莫副队长说,当时已经排查了很多辆嫌疑车,但苦于没有直接的证据也不好妄下结论,这个线索至少是指明了侦查的方向。

  肇事者自导自演另一起交通事故
  案件有了重大进展,警方结合前期排摸情况,最终把目标锁定在驾驶深绿色农用拖拉机的施某身上。然而对于警方的讯问,施某并不认账:“那天的确发生了交通事故,可我没有撞人,由于驾驶不慎,我开着车撞到了一棵树上。”
  “撞到一棵树?这又是怎么回事?”针对施某的说法,警方展开了广泛的调查,然而随着调查的深入,却有越来越多的证据指向施某就是当晚的肇事司机。在铁证之下,施某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不得不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据施某交代,当晚他的车子与迎面而来的机动车交会时,因为对方车灯过于刺眼,他完全看不清前面的路况,就在那时,一声巨响让他隐隐觉得大事不妙。 
  随之而来,车子的挡风玻璃上飞过一顶草帽,施某这才知道真的闯大祸了。他借着自己的车灯看到前面正躺着一个人,慌乱之下,施某环视周围,似乎没人,二话没说加大油门开溜了。
  回家后,施某越想越不踏实,可又一想,反正已经逃了,而且也赔不起钱,索性就彻底地逃匿算了。同时,他看到自己车辆前面被撞凹了,为了能避人耳目,便于车辆修理,他又将拖拉机开出去,将车撞向行道树,自导自演地制造了另外一起交通事故。(文中人物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