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2月13日,星期三(GSM+8 北京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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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负案潜逃的嫌犯,禁不住对亲人和家乡的思念,在这个春节来临之前,回到了故乡——
回家的路,他走了整整16年……
本报记者 陈岚 通讯员 俞平 郑琳燕

  这是2007年冬日的一个早晨,在外逃亡了16年的萧何,带着满脸抹不去的沧桑回家了。当见到门口那位鬓发花白、面容憔悴的老妇人时,他惊呆了,像根木头似的久久站在那儿,直到老妇认出了他。顿时,这对分离了16年的夫妻老泪纵横……

  那个秋天  匆忙潜逃
  1991年的那个秋天,对萧何来说异常难忘。那年10月的一天,正在上班的萧何突然接到检察院的电话,他的心被揪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的罪行很快就要大白于天下了。因沉迷赌博,他不仅输掉了家中仅有的3000元存款,还将黑手伸向了单位。他利用担任宁波某供销合作社水产冷库负责人的职务便利,以单位要记账需开发票为由,先后5次从平时有业务往来的某工商所市场服务部,虚开鱼类进货发票共计4.52万余元,并将虚开的发票在单位报销后,将钱装入了自己的口袋,并已输光。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退路了,当时,萧何只有一个念头:不想坐牢,无论如何都不能去坐牢!于是,他选择了潜逃。
  做出决定的那天,萧何没有回家,也没有跟家人打招呼,就这样悄悄地离开了宁波。

  颠沛流离  生不如死
  萧何原以为只要离开宁波,离开检察院的视线,就可以获得解脱,可是他想错了。16年后,在检察官面前回忆起逃亡的生活,他痛苦流涕地感慨:“那种暗无天日的逃亡生活,远不如去坐牢来得安心。”
  抱着“离宁波越远就会越安全”的想法,16年间,萧何先后到过新疆、内蒙、青海等地,靠打零工为生。逃亡岁月开始的几年里,他始终不敢在一个地方久留,怕某一天抓他的警察会突然出现。
  一直以来,萧何都处于无限的惊恐、后悔当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流浪了大半个中国后,萧何终于决定在上海落脚。虽然离宁波很近,被抓的风险很大,但思家心切的萧何,已经顾不了这些了,他无数次幻想着能在上海偶遇自己家中的亲人,他实在太渴望有朝一日能回家。
  在一个码头上,萧何做起了搬运工,一做就是十年。对于一个已年近五十,从没干过重体力活的人来说,这份工作可谓是个极限挑战。但为了生存,萧何只能硬着头皮扛下了。由于长期的重体力劳动,加上日夜的担惊受怕,原本已心力交瘁的萧何落下了高血压、糖尿病等一身的病痛。

  思家心切  迷途知返
  2007年11月,萧何作出了他一生中最艰难的决定——回宁波投案自首。
  其实,从走上逃亡之路的那一天起,这个念头就一直索绕在他心头。只是每次一想到要蹲监狱,心底那股勇气又悄然消失。然而,随着病情一天天的加重,他越来越思念家乡,思念亲人。
  整整16年未和家人联系过,父母亲、老婆、儿子、哥哥一切顺利吗?萧何多想回家喊一声年老的爹妈,多想看看老婆和儿子,多想和哥哥说说心里话……
  “假如这些愿望能满足,我即使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也心满意足了。”萧何终于想通了,11月12日那天,他踏上了返乡的列车。走在家乡的大街上,他百感交集,恨不得马上回家看看亲人,但他清楚,自己现在还是戴罪之身,他应该先寻找法律上的解脱,才能安心地回家看望亲人。于是,回到宁波后的他,径直来到了宁波北仑区检察院。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检察院的同志并没有把他抓起来。事实上,17年前他犯下的经济案子,已不再被界定成“贪污”,而被重新界定成了“职务侵占”,同时这件本该由检察院立案查办的案件也转由公安机关来立案查处。这样一来,萧何的罪轻了不少,考虑到有自首情节,他被取保候审。

  面对妻子  悔不当初
  16年的逃亡生活终于画上句号了。当萧何从检察院的大门走出来时,长吁了一口气。他迫不及待地想赶快回家,想在下一秒钟就见到日思夜想的亲人。
  但是萧何离开北仑已有16年的时间了,北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连自己的家也找不到了。当他站在大街上不知所措时,竟然被一同村人认了出来,并告诉他:他家早在2003年就已经拆迁了,父母在他逃亡的那一年相继去世了,连最疼爱他的哥哥也在奔波寻找了他十几年后,带着遗憾离开人世了……听着这一切,萧何几乎要崩溃了,他知道自己的罪孽是如此的深重!
  萧何怀着沉痛的心情,费尽周折找到了自己的家,眼前那一幢崭新的楼房似乎使他有点晕眩。当他定下神来的那一刻,他看见楼房大门前有一位老妇人站在那里,白发苍苍、面容憔悴,似曾相识,难道这真的是他16年未见的妻子吗?而此时,这位老妇人认出了眼前这位头发花白、骨瘦如柴的男人正是“失踪”16年的丈夫。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不是已经不要这个家了吗?你怎么还回来?回来干什么呀?”这个长久以来默默忍受孤独、承受各种压力、独自牵扯儿子长大成人的女人,似乎想把对丈夫的爱恨全都发泄出来,她不停地责骂着、哭诉着。此时的萧何也深深知道,再多的言语解释都是多余的,他只有跪在妻子的跟前……

  重获新生  感悟真谛
  43岁那年出逃的萧何今年已经60岁了。他多么希望法律能给他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让他好好守着亲人,平平安安地过完余生。
  2008年2月2日,法院开庭审理了萧何职务侵占一案。法庭上,他的心一直不安地跳着,他清晰地听到公诉人当庭建议法官对他从轻处罚。
  法院根据刑法从旧兼从轻的法律适用原则,并鉴于其有自首情节,涉案赃款均已被追回,依法采纳了检察院的建议,一审以职务侵占罪对萧何判处有期徒刑1年,缓刑1年。
  听到这个结果,萧何眼眶红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逃亡16年回来,还可以和家人享受天伦之乐!
  当记者联系上了已经和家人住在一起的萧何时,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感恩。
  萧何告诉记者,16年来,每年春节是他最思念亲人的时刻。每到这个时候,他总是会在偏僻的小旅馆租一个房间,把自己关在里面,足不出户。无数次,想打电话问候家乡的亲人,却总是在举起电话的那一瞬间犹豫了。于是,整整16个春节,陪伴他的,只是旅馆冷冷的墙壁。“感谢法律对我从轻处罚,让我以后能在家过上团圆年。”
  现在,虽然妻子并没有彻底原谅他当年的不告而别,唯一的儿子对他这个父亲也显得有太多的生疏,但他明白,自己亏欠亲人的实在太多、太多,他要用余下的岁月好好补偿。
  岁月是无情的,错过的那段时光,再也不可能回来。如今已做了爷爷的萧何,听着孙子稚嫩的童声甜甜地叫他“爷爷、爷爷”时,他终于懂得了生活的真谛。
  (文中人物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