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营里的彩色人生
口述:周全荣 整理:陈卓 朱敏 范勇
他是最让父亲骄傲的儿子,实现了父亲的两个夙愿:他是一名军人,34年来屡获功勋;他更是一位白衣使者,拿自己试药,让别人幸福。 今天,就让我们走近省公安边防总队医院院长周全荣,听他讲述自己的人生经历。
实现了父亲的愿望 我出生在杭州农村,幼时曾亲眼目睹亲人遭遇病痛而受尽折磨。苦痛的记忆让我立下了从医的决心。 那是1964年初夏的一个夜晚,弟弟捂着肚子,痛得直冒冷汗。当时父亲正在外地,母亲便把弟弟送到3公里外的卫生院。医生简单地开了点药,就让他回家。服药后不久,弟弟身上出现了风疹块,没多久就痛苦地死在了母亲的怀中。 这对我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我愤愤不平地想要找那庸医算账,闻讯赶回家的父亲长叹一声:人都死了,找医生有啥用?而后,父亲对我说了一句让我终身难忘的话:“记住,你如果要当医生就要当个好医生。” 其实,父亲这辈子对我两个最大的期望就是,当医生和当军人。 当年抗美援朝,父亲想参军却没去成,于是就将这一夙愿寄托在了我的身上。看我的名字就知道,“全荣”即“一人参军,全家光荣”的意思。1973年卫校毕业后,我便投身军营。当年我20岁,实现了父亲和自己的梦想。 当兵没多久,卫生队队长就说:“我看你这个小鬼可以立功”。我想这怎么可能,“队长,我怎么能立功?”队长笑笑,“看看你种的那些板蓝根、红花……” 是啊,入伍第一年,我便种了20多亩草药,在家从不干活的我,种起草药来却近乎“疯狂”——中午几乎都不休息,夏天想着要给草药防晒,冬天则想着如何防冻。 才当了一年多兵,我便立了个三等功。 这么多年了,我始终热爱部队。如今我们医院全体医护人员团结一气,一心钻研学术,希望在肾病方面能做出点贡献,造福人民。对于没钱治病的人,我们医院尽量想办法照顾。我自己也带头与孤寡老人结对子,自费资助其治疗。我觉得这种乐于助人的作风,军人一定要率先践行,这样,百姓才信得过咱们部队,信得过军人。 曾经有很多人提出过要购买我的肾病药方,外省一家制药有限公司董事长甚至给我写过信,说愿意以507万元买断肾病5号处方。但我拒绝了,我是一名军人,是为人民治病的,我的药自然也属于人民,部队的科研成果决不能让一家企业垄断。作为军人,绝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而误了大局。 有人向我许过诺,只要我肯脱下军装,就为我组建一个肾病治疗中心医院;还有一些医院也提出要高薪聘请我,都被我拒绝了。我舍不得这身军装啊!是部队培养了我,我还要留在部队服务。 到现在,我当兵整整34年了。刚入伍那会儿,老队长叫我小鬼,现在,我叫新兵小鬼,心中不免感慨万千。34年了,这套军装,我从未脱下过,我想将来也不会。
千万里追寻着你 下决心从中医下手研究治疗肾病,除了年少时的印记外,还和当时在苏北服役的经历有关。当时,江苏盐城有个陈家港,那一带群众患肾病特别多,而且好多是因为治疗不及时。 1976年的一个冬日,医院收治了一位患尿毒症的青年农民,陪着他来的是年迈的奶奶和幼小的弟妹。当时,他们就拉着穿白大褂的我拼命求救。“救救他吧!他父母双亡,家里就剩这一个顶梁柱了!”医院上下全力抢救,可病人还是没能逃过此劫。军医无奈地对当时还是名普通士兵的我说,“治肾病没有特效药啊”。 那些家属的求救声和军医的感叹,让我久久不能平静。 那时,国家非常重视中医的作用,倡导“一根针、一把草”治疗疾病。而在部队,西药又非常少,我虽是学西医出生,但那时的环境却让我意识到,因地制宜,在中医领域探索治病良方,是非常迫切的。第二天,我就主动要求医院领导让我在中药上“搞点研究”。 当地肾病病人多,民间的土方、偏方也不少。我们决定来个民间调查,先作一番收集。 当地的百姓很淳朴,看到我们来收集方子,大多都能拱手相送。但也有一些人遵循着家训,不肯轻易透露。 有一次,我听说有种名叫“神花草”的草药疗效不错,在当地挺有名气。打听来住处,我爬了30公里的山路,找到了持有这个秘方的老奶奶。但她恪守丈夫的遗言,“秘方坚决不外传”。去了几次,老奶奶都是这种态度,我真有点手足无措。 但是我天生就有股子倔劲,而且,那种为肾病病人找到良药的愿望实在太强烈了。“不能急,慢慢感动她吧。”后来一次,我就“赖”在那里不走了,晚上住在半山腰,平常就帮着老奶奶干干活,买菜买酒,还常常陪着她聊天。看着我身着军装、诚恳讨教,终于有一天老奶奶被我打动,将这个连她儿子都没传的秘方传给了我。
当军医最开心的事 取到“样本”后,我赶紧回到部队对这种草药做了化学分析,结果发现它不仅能清热解毒,而且有利尿作用,的确是治疗其中一种类型肾病的天然良方。 可是化学分析只是理论上的层面,对人体有多少疗效,有多少副作用还是未知数。当时没有条件拿动物做实验,作为医生一定要对病人负责,于是我和我的战友便决定拿自己来“试药”。 但是,半年后,我又一次找到了老奶奶,因为药物疗效并不如之前传说的那样神奇。我恳切地问老奶奶:“你还有保留吗?”老奶奶说,吃药期间要忌口——不能吃盐。我恍然大悟,也在心里责怪自己考虑不周。直到今天,我还深深地感谢这位老奶奶,并和她的后辈保持联系。 这只是无数次搜寻试验中的一次。我们深知,试药的危险性其实并不亚于飞行员“试飞”。 当时对药的剂量还不是很有把握,最厉害的一次,我一口气吃了23克曼佗罗(一种剧毒草药),当天晚上感到口干舌燥,连喝了6壶开水用来排毒,之后,胃痛了半年。 付出总是有回报的,在1974年到1985年之间,我和战友们终于掌握了治疗肾病的系列良药——肾病1-9号秘方,首创了“四联综合疗法”。 每当看到越来越多的病人在我们的努力下恢复健康,我们深感哪怕是搭上性命试药也是一种幸福。 记得有名患者是驾驶员,婚检时被查出有肾病,后来一直没有治愈,女方父母提出解除婚约。一个晚上,他吞下了47粒安眠药,好在父母发现得早,挽回了生命。后来他来到我们医院,我开头便痛骂了他一顿,“你简直就是懦夫,太自私了,你还有年迈的父母,怎么可以做个不孝子?”后来我又告诉他,这病还没到尽头,消沉才是治病的大敌。之后他的精神开始好转,配合起我们治疗了。后来我又拉了他的女友来,跟她讲道理,说这小伙子的肾病完全可以治愈,而且也不会影响生育,告诉她要珍惜感情,齐心协力,病才能早日治好。7个月后,他完全康复了,现在他们的女儿已经上小学了。 每治好一名病人,我就有一种成就感,总能感觉到帮助了别人才是最大的快乐。我和许多患者到现在依然有联系,许多新人结了婚、生了孩子总会给我寄张照片过来。我办公桌上就有一张曾经的小病人从美国寄来的一张全家福,他们笑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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