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6月6日,星期三(GSM+8 北京时间)
浙江法制报 > 第六版:调查 改变文字大小:   | 打印 | 关闭 
“死”了16年的母亲又回来了 操着“客家话”的老太太原来是越南人 “挨了打”还要将打人者安全送回家
在他们的心里种进阳光
本报记者 陈岚

  6月4日,记者走进杭州市救助管理站。
  在这里,受助人员住在有吊扇、独立卫生间的宽敞房间里,睡在铺着干净席子的床上,可以到阅览室、活动室看看电视、翻翻杂志或是下棋、打球。洗澡有太阳能热水器,洗衣服有全自动的大容量洗衣机,吃饭有可口的饭菜……
  在这里,工作人员给浑身污垢、恶臭扑鼻的痴呆儿理发、洗澡,再一口一口喂他们吃饭;为伤痕累累、皮肤溃烂的流浪汉涂药,包扎伤口;把自家买的影碟带来给受助人员观看;为了找到流浪者的亲属,他们个个是充满爱心的侦探,不放过蛛丝马迹……
  自2003年8月以来,杭州市救助管理站共救助了32950人,其中痴呆傻、精神病人、残疾人员2059人,占到6.28%,由救助站购票安全返乡的有24365人,占74.8%。救助站还千方百计为求助人员提供便利:到街头劝导乞讨人员、流浪汉,设立救助引导牌,开通24小时救助服务热线……“杭州天堂爱在人间”“情真意切无私帮助”等鲜红的锦旗,挂满了救助站接待室,救助站成了求助人员温馨的家园。一幕幕感人的故事,也不断在这里上演。

  感人故事一:失散十六年的母子相聚了
  2005年2月,救助站里上演了这样戏剧性的一幕。
  来自江苏江宁的张景德五兄妹,端详着他们面前一位神情呆滞的老太太,不敢相信这就是他们失散16年的母亲。双方尴尬地对视着,突然,老太太嘴里含糊地喊出几个字,是小女儿的乳名!老太太话音刚落,子女们全部“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哭喊着:“妈妈啊!”16年骨肉分离的母子抱头痛哭。
  感人的重逢故事背后,有着一段艰难曲折的寻亲过程。2005年1月29日,一位70多岁的痴呆老太太被送到杭州市救助站,工作人员赶紧给又脏又臭的老太太检查身体,洗澡换衣。一切安顿好,工作人员关切地问她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可是老太太只含糊地吐出三个字——刘桂英。
  在救助站工作了多年的业务科科长李跃进熟悉各地口音,觉得老太太像是江苏人。恰好他有一个邻居是苏北人,于是,他专门把邻居请过来辨认刘老太的口音。经过一些简单的交流之后,邻居十分肯定地说:“是我们江苏人!”
  但因为刘老太神志并不十分清楚,很难提供其他有用的信息。刘老太口中偶尔出现“龙都”两字,救助战的工作人员便顺藤摸瓜,查遍了江苏所有叫“龙都”或是音相近的地方,最终发现南京江宁有个龙都镇。欣喜的工作人员赶紧联系当地派出所,但是,对方答复“查无此人”,刚有点线索又断了。
  工作人员并不气馁,继续不厌其烦地和老太太交流,发现她口中念叨着另一个名字——“张井得”(音,后证实叫张景德),再联系龙都派出所,终于查出辖区内确有叫张景德的人!张景德的老母亲,16年前因为间歇性精神病走失了,子女四处寻找无果。十几年前,家人已经将老太太的户口注销。
  “老母亲可能还活着!”张景德和四个兄弟姐妹激动万分,连夜包车从南京赶到杭州,在杭州救助管理站,上演了前文提到的感人一幕。

  感人故事二:为越南老人找到家
  2005年3月31日,一位在外流浪的60岁左右的老太太,被好心人送到了杭州救助站。老太太个子矮矮的,皮肤有点黑,从外表上看,没什么特别的。但当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开始和她交流时才发现,老太太说着一口很陌生的语言,根本听不通,而对工作人员的提问,老太太也表现得一脸茫然。在她身上,也没有找到任何证件资料。
  凭着多年的经验,李跃进觉得,这位老太太说的有点像广东的客家话,于是,就顺着这条线索摸下去。
  “我们与广东潮州、梅州等地的民政部门、公安机关、救助站、地名办等联系,请那边的工作人员帮忙,让他们与老太太通电话,结果却很让人失望,所有人都认为老太太说的不是那边的话。”李科长对记者说,“当调查陷入困境的时候,广东的一个民警给了我们一个很重要的建议。”
  那名民警建议,广西也有人说客家话,可以去广西那边了解一下情况。于是,救助站的工作人员立刻与广西桂林、柳州、南宁等地的相关部门取得了联系。
  当时,南宁的一位女同志说,这位老太太的口音,有点像越南人。而在广西的少数民族京族,所使用的语言基本和越南语相同。他们请了个会京族话的人与老太太对话,结果有60%左右对得上。
  事情渐渐有了头绪,救助站将此消息报到了杭州市公安局,民警带了一名懂越南话的翻译和她对话。翻译终于听懂了老太太的话,一切谜底终于揭开了。
  原来,老太太是越南河内人,被拐卖后偷渡进入中国境内,只身流浪到杭州后,便在城东一带靠捡破烂为生。后来,杭州公安机关按照规定,通过外交途径,将她送回了家。

  感人故事三:“挨打”还要送打人者回家
  2007年5月,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小林接到任务:他将和两个同事以及一个医生,共同护送一个安徽籍的受助人员回家。这让小林有点纳闷,因为平时护送受助人员回家,即使是四川、贵州等需要30多小时车程的地方,都是由两名工作人员陪同前往,这次的“排场”为什么特别大呢?
  原来,这次要护送的受助人员李虎是一个精神病患者,曾在犯病时打伤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后经抢救无效死亡)。几个月前,李虎从一直照顾着他的哥哥家中出走,流浪到北京,被北京救助管理站救助回家。而后,他又一路辗转流浪到了杭州。由于他的行为举止异常,被人送到了第七人民医院,病情稍微稳定后,他被送到了杭州救助管理站。
  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在辗转与其家乡的相关部门取得联系后,打算护送其回家。因为李虎情绪很不稳定,为了安全起见,救助站特地派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大阵容”。
  李虎在到达火车站时突然变了卦,他挣脱工作人员想要逃跑,小林和同事连忙上前制止,却被李虎打得鼻青脸肿。好不容易让李虎安静下来上了火车,小林和同事们更是一刻不敢放松,四个人时刻紧盯着李虎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一不小心对车上的其他旅客造成伤害。
  在度过了神经高度紧张的数个小时之后,他们终于把刘虎安全地送到了亲人的面前。记者问小林,工作中莫名其妙地被一些精神病人打还不能还手,觉不觉得委屈?他只是憨厚地笑着说:“精神病人也很可怜,不能控制自己,只要能把他们安顿好了,我们就放心了。”

  工作人员:救助站是社会服务窗口
  2003年8月1日,随着《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办法》在全国的正式施行,之前施行的《城市流浪乞讨人员收容遣送办法》宣告终结。与此同时,有着50年历史的杭州市收容遣送站,也正式更名为杭州市救助管理站。
  杭州市救助管理站站长戴旺生告诉记者,在他看来,这一制度的变革可谓一场“及时雨”。
  戴站长告诉记者,新的《管理办法》实施以后,杭州市政府对此项工作高度重视,不但拨款100多万,改善了救助站的硬件设置,使整个救助站的外观面貌从原先冷冰冰的“看守所”变成了现在温馨舒适的“招待所”;并且每年拨发基本款项,用于给这些受助人员购买返乡的车票以及补助基本的生活开销,为救助工作的开展提供了强有力的经费保障。
  制度的变革也催生了工作方式的变化。“遣送站”变更为“救助站”后,工作人员的工作重点发生了转变,他们不再需要每天上街寻找流浪乞讨人员,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对受助人员进行教育、劝导和服务。
  李跃进告诉记者,如今的救助站功能已经从原先的“治安管理手段”演变成一个“社会服务的窗口”。
  “很多人对救助站的工作并不了解,以为只是简单地把流浪人员聚拢起来然后送回家,其实我们现在除了这个基本的职责外,还承担了教育、管理、服务等其他的功能。”李科长带着记者一边参观教育活动室一边说,“受助人员中的很大一部分都是来到杭州找不到工作,又花光了钱回不去的人。我们每天早上都要在这间教育活动室里,给受助人员上课,跟他们讲一些例如救助管理相关的制度、法规,身份证的功能、找工作的注意点、自身保护的方法等实用知识,这对他们今后会很有用。”
  工作范围的拓展,也对救助站工作人员自身的素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戴旺生站长自豪地向记者称赞自己手下的干将:“他们既要像医务工作者那样不怕脏不怕累、充满爱心,又要具有公安人员那样细致、敏锐的洞察力;既要具备良好的沟通能力,又要熟悉掌握各项相关的法律法规。”
  “救助站的大门时时刻刻向需要帮助的人敞开,因此我们的工作几乎没有休息天;工作中和传染病患者、精神病人打交道,都有着不小的风险。但每一次历尽艰辛帮受助人员圆了回家的梦,都能让我们高兴很久。救助站是一个社会的‘稳压器’。我们所接触的人群,都处在社会的底层,我们的工作只要稍有疏忽,就会给整个社会的治安带来不稳定因素。这肩上,责任重大啊。” 李跃进拍拍自己的肩膀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