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6月26日,星期一(GSM+8 北京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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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毒魔更致命的是心魔
欧阳晨 张爱荣 罗裕秋 龚宣

  他曾数度戒毒,曾在亲人和朋友的帮助下决心重新做人,然而最终没能敌过毒品的诱惑,如今在戒毒所戒毒的他追悔莫及。
  第一次与边浩(化名)见面是2005年12月一个温暖的下午,靠着洒满阳光的墙壁,他弓着腰慢慢向笔者走来。3个月前,吸毒十几年的边浩在病危父亲的床前发誓重新做人。不久,在得知边浩成为社区内的一名保安员后,父亲含笑离去。再见边浩则是2006年6月的一个灼热正午,一身囚服的他从广州市强制戒毒所重重的阴影中走出,脸上疲惫而又羞愧。前后6个月,边浩在信任与非议、救助与背叛、重生与沉沦间不停摇摆,并最终重回深渊。他的困惑或许是很多戒毒人员共同的困惑,而他的结局则是每一个吸毒人员的亲友们最不愿面对的。

  浪子回头  老父含笑离去
  几乎没有人相信边浩能够从毒魔的手中溜走。家住盘福社区的边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是白天鹅宾馆娱乐部的一位主管,有家庭有女友有事业,在羊城属于先富起来的一代。然而,在接触毒品后,边浩的人生彻底沉沦。第一次戒毒出来,边浩说:“没有工作,父亲肺癌,3个姐姐避我如瘟神。”
  边浩的回忆或许有差错,在笔者的采访当中,他的大姐和二姐实际上依然在照看着他,他的三姐也没有将他赶出家门。然而,这种照看在边浩看来并不是真心。边浩自认为命如草芥,是被家人抛弃,被人们唾弃,被社会遗弃的人。
  边浩十几年间曾经先后3次戒毒。最近一次是2002年。也就是从那时起,边浩遇到了六榕街派出所盘福社区的社区民警杨雪光。与其他民警相比,边浩觉得杨雪光很有人情味,从戒毒所出来所有人都好像遗弃他之时,杨雪光却主动给他100元吃饭,有时候三更半夜也来他家里看他在干什么。
  2005年10月,边浩身患肺癌的父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回想自己十几年间对父亲的亏欠,边浩发誓要重新做人,让父亲安心地离去。在听说杨雪光正在周家巷社区推行封闭式管理的时候,边浩主动提出想当一个值班员。杨雪光考虑到3年来每一次突检尿液边浩都呈阴性以及他的实际情况,终于答应了,并鼓励边浩:“你要顶得住别人对你的说三道四。”

  粉仔“回头”  用行动感动周边人
  杨雪光的预感没错。边浩上班的第一天就有很多三姑六婆不高兴了,她们找社区主任投诉道:“现在社会没有人了吗?请个‘粉仔’来值班。我们的安全能有保障吗?”
  杨雪光的压力则更大,几乎每一天都要对社区居民解释,甚至向居民下了“保证书”,“没有人愿意给吸毒人员一次机会,现在我给他一次机会,你们帮我监督他,他要是再犯错误我绝对亲手将他送回戒毒所。”
  尽管如此,仍有一些居民一见到杨雪光就吵闹,一位老太太每次见到杨雪光就吵,“请一个‘粉仔’,我们能有安全感吗?他‘毒性’发作抢我们偷我们怎么办?”碰巧,老太太的一个儿子“犯事”进了牢房。杨雪光说“假如你坐牢的儿子出来后遭人歧视,没人给他工作的机会,你会怎么想?”老太太不吭声了。
  边浩自知工作机会来之不易,拼命用行动来感动周边的人。搀扶老人上下楼梯,主动帮助有需要的同事顶夜值班,白天还出去找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挣点钱……社区内的一些群众慢慢接受了他,闲话也越来越少,同事愿意借钱给他为父亲买药,一些自他吸毒后就不联系的正当朋友也陆续过来看他。“后来我们社区一名老公安还夸他工作做得好。”社区的向大姐说。   

  重返迷途  以自杀要挟姐姐给钱
  然而,就在边浩努力要回归社会时,毒魔的蛊语却不停地在他耳边回响着。2005年12月,边浩重新走上工作岗位后两个月,他的脸色开始变得不正常起来。杨雪光有点担心,当即决定让边浩彻底脱离原来的生活圈子。杨雪光找到一个跌打医生,谈好让边浩去当学徒。跌打医生当即将一本祖传医书交到边浩手里,让他先看看,一个月后就去学医。
  挣扎与斗争想必在这月的夜晚经常上演,随即就是边浩的失踪。2006年1月6日,杨雪光在值班日记中记载了这件事。之后,杨雪光开始寻找。两个星期后,杨雪光找到了想跑的边浩。边浩不承认吸毒,说这些天他和朋友一起去做装修,但朋友卷走了工钱,他没脸回去见杨雪光。杨雪光没有逼问下去,劝慰说没关系,并让他回来上班。然而,边浩没有回去。
  “我没办法了,只能求您帮我把他抓起来了。”在一个多月繁忙的春运后,边浩的一位姐姐给杨雪光打来了电话。说在这一个多月里,边浩天天拿着刀子到姐姐的单位和家里吵,甚至用刀对准自己的喉咙要自杀,“你只有一个亲弟弟,你不给钱就死给你看。”

  重入戒毒所  不怨别人只怪自己
  杨雪光痛彻心肺,决心兑现承诺,亲手将他抓回。2006年3月11日中午,在边浩姐姐的配合下,杨雪光终于把边浩抓住。他的尿检最终呈阳性。
  “我说过怎么帮你我都不后悔,但是如果你再吸毒,我一定亲手抓你进戒毒所。”杨雪光又生气又无奈。“我真的想戒掉,想做个好人,可就是控制不住啊!”边浩心理崩溃了,猛地一头撞向桌角,“让我死掉算了!”当天下午,边浩被送进了戒毒所,杨雪光没有去送他,他说不想看到边浩死气沉沉的模样。临别时,边浩要求杨雪光是否能让他姐姐多去戒毒所看看他,杨雪光答应了。
  在戒毒所,笔者问边浩,怨不怨杨雪光和姐姐。边浩说,他不怨,只恨自己。哽咽着,边浩捂住眼睛,喃喃地说:出去后,我再也不吸了,现在我已经38岁了,父母也没有了,我不吸了……
  国家禁毒委员会副秘书长陈存仪说,吸毒人员具有病人、违法者和受害者三重身份。这一点,笔者觉得在边浩的身上也体现得格外明显。作为违法者,边浩屡屡触犯国家法律;而作为病人和受害者,其滑入吸毒深渊无力自拔也令人同情。可是,在社会共同呼吁给吸毒人员多点帮助和宽容的时候,原本已经将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边浩却将希望抛弃了。
  边浩最后的忏悔,笔者相信他是真心的,希望今后在午夜毒魔蛊语时,边浩能够大声地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