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3月9日,星期三(GSM+8 北京时间)
浙江法制报 > 第十四版:旁听 改变文字大小:   | 打印 | 关闭 
大学生涯有了当兵的履历
口述 张庆三 整理 汪嘉林

  张庆三,是个就读于杭州电子科技大学的唐山小伙子,看似普通的他,却经历了不普通的青春岁月。
  2002年,他上大三,当同学们都在为落实工作而东奔西走时,他却作出暂别学校去参军的决定。两年的消防兵生活,让他的人生别样精彩——他不仅立了两次三等功,领悟了“橄榄绿”的意义,更体会到了一份做人的责任感,成了真正的男子汉。
  2004年底,张庆三退伍回校继续学习。这回,他又有了新的打算:毕业后到西部去,因为那里需要建设者。

    人生经历中没有当兵这一环是一种缺失,我就是抱着这种想法去参军的。当然,去之前我就想到,军队生活和大学生活会完全不同,不但艰苦,而且所承担的责任非常重。以前在电视上也看到过一些,比如每天几个小时的高强度训练,早晨要起得非常早,被子还要叠得整整齐齐不能有一丝褶皱……但真正到了部队,还是傻了眼,我这才意识到,以前所谓的思想准备其实还不够充分。
  初到军营的最大挑战就是生活节奏上的不适应。晚上也许是睡得最香甜的时候,只要一声哨响,就必须在两三分钟内理好背囊整装待发。
  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时,我连哨声都没听到,突然醒来看到兄弟们都歪七竖八地站在床边拼命地穿衣服,一打听才知道是要紧急集合。大家那个急啊!都生怕成为最后一个,有些兄弟提着裤腰就冲出去了。我想,如果站在宿舍楼外看我们这群人一个个地冲出来,肯定很好笑——都是一副衣冠不整“慌兮兮”的样子。
  那天,我们全体都吃了批评。不过,大家都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紧急集合,想必部队领导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还是批评得比较温和的,只是提醒大家要多注意日常的训练。在笑过、批评过之后,我也刹那间明白了,自己已经真真切切地在部队中,在这个全中国纪律最严明的地方,以前对“军人”的那些略带浪漫的憧憬烟消云散。

  现在想起来,新兵营的生活其实还没尝够滋味就过去了。虽然当时穿的只是“准军装”,但那身橄榄绿已经使我觉得和一般人不同。每天几个方队的人在偌大的操场上练习走阵,每一次抬腿、踏步,教导员都会花上几十分钟甚至数小时来纠正我们的错误。你看,凡是当过兵的人,即使脱下了军装,当他从面前走过时总能一眼就看出,身板、走姿……无论哪一点都透出一个“爽”字。这就是军人的风采,是从几万次甚至几十万次列队、行走中磨炼出来的!
  说实在的,分配那天我有些失落,兄弟们吃、睡、住在一起,几个月时间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部队中就是这样,感情建立得特快,而且还特深——大伙儿天南海北地聚到一起,多不容易啊!
  当然,心情失落还有另一个原因,我被分配到了金华婺城消防中队当一名消防兵。以前我对消防兵是有误解的,认为他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战士,似乎只有拿着枪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才是真正的军人。看着平时吃穿在一起的兄弟们一个个被分配到了不同的部队中去,简直就想哭,用心如刀绞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尽管我心有不甘但还是坚决地去了。
  到了中队,我才发现自己又一次没做好思想准备。中队里每个人的神经无时无刻不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一听到高音喇叭里传出警报就要立刻出发,无论你手头在干什么事,哪怕是在上厕所,都要马上停止。
  消防队,对于这个社会来说真是太重要了。这是我下中队一个星期后形成的想法。看看“119”接到的电话,什么事儿都有。给我的感觉就是,群众一有困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消防队。

  我学的是自动化专业,当时挺热门的,毕业后找个好工作应该不成问题。所以许多人不理解,都已经大三了,为什么还要中断学业去受这份罪?来自各方面的压力自然不小。
  我是河北唐山人,爸爸妈妈没什么文化,全都是普通农民,家庭经济条件也很不好,所有人都盼着我能早点毕业可以为家里分忧。当初考高中时,为了报考中专还是普通高中的问题还专门开过一个家庭会议,几乎所有的人都希望我考中专,因为这样就可以早点参加工作。但我就是有这样的犟脾气,非考普高不可。虽然当母亲藏起满心企盼说“你自己决定”时,我为自己的“不孝”而歉疚。
  这样的家庭会议在6年后,为了我是不是该参军又一次“上演”,我又一次成为全家的焦点。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种体会,在众人的注视下,背脊开始慢慢发凉,其实我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却只能结结巴巴地告诉父母“我就是想参军”,这是我的梦想。
  幸亏两个哥哥还是站在我这边的,毕竟他们也都是军人,他们知道我特别向往军队生活。小时候,每次拿到董存瑞或是黄继光的连环画,我总是爱不释手,做哥哥的也总爱把部队里的故事说给我听。
  一番争论一番沉默,最终,我又一次作出了“不孝”的决定。因为军人身上的橄榄绿就是一种责任,而这种责任总是促人奋进。

  两年的兵没有白当。兄弟们同甘共苦,出生入死,亲兄弟都少有这样的感情。在部队,我还立了两次三等功,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不光我们中队的战士,我敢说每个中国士兵都是好样儿的。
  当兵第一年,我就立了个三等功。那次,金华人民路上有一间二层楼的商铺着火了,风助火势蔓延得很快。我们赶到后发现,还有一个中年男子被困在了二楼。
  本来按照通常的做法,架上梯子或是吹起一个充气软垫就能解决问题,可是那边情况挺复杂——一楼和二楼之间横七竖八地装了许多广告牌。如果让这个男子直接从窗口跳下,实在太危险了,因为任何一根广告牌的支架都有可能将他整个人戳穿;架梯子就更行不通了。在这种情况下,领导决定由我爬上去将那人接下来。
  真是上去容易下来难,本身就背着氧气罐,还要背着那人,动作很不稳。我看好旁边的一块广告牌,想在上面踩一脚,然后挪到旁边的梯子上,因为上去的时候也是走的这条路。可是万万没想到,刚踩上去,广告牌就“哗”的一声掉了下去。
  这一跤可摔得不轻,我当场就迷糊了,只感觉有很多人在喊我的名字,似乎还被抬来抬去,醒来时已在医院。好在被我背下来的那个男子并无大碍,只受了点皮外伤。就这样,我立了这辈子第一次三等功。

  去年4月,金华城区一幢砖木结构的老房子发生火灾。虽然我们奋力扑救,但还是烧掉了一大半。由于工作的需要,第二天我又去了火灾现场,老远就看见一个50多岁的老汉哆嗦着在废墟中找着什么。当时我还以为是捡破烂的,后来才知道,他就是这家的主人。看着老人一边寻找一边老泪纵横的样子,我当时就想,我们应该快点、快点、再快点!
  我曾经觉得消防队就是去救火的,当上消防队员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又固执地认为“没有什么灾难比火灾更可怕”。但去年2月27日的一次矿难援救,让我对消防兵的职责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那天,金华一砩石矿发生塌方,13名矿工被困在深约150米的井下。接到命令后,我们以最快速度赶到了事发地,看到现场的样子,我“傻”了。
  井口的宽度只有两三米,这个由砖头砌起来的井口就像是一张血盆大口。特勤大队的战士已经先于我们赶到,正在积极准备下井营救。井下,第一层到第二层的升降机还没有坏,但从第二层到第三层的升降机已经损坏,必须用软梯才能继续前进。又一名特勤队员背着软梯下去了……
  看看身边那些被救起的人,满脸是血,有些小腿上的肉已经翻到了前面,到处是行色匆匆的特勤队员、消防兵。
  救援工作从早晨11点一直到晚上7点,13名矿工中11名生还,有2人被这矿井夺去了生命。正当所有人走出矿井时,突然,“轰”的一声——第二次塌方!
  不错,群众有难我们是应该努力去营救,但有时营救也会显得无奈和苍白。比如这第二次塌方再早半小时,别说是生还的11名矿工,就是后来下去的特勤队员都难逃厄运。

  现在,我又回到了学校,虽然回来的时候学校热热闹闹地开了欢迎会,但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已经显得有些陌生——以前的同班同学都已经毕业离校了;而我,也不再是以前那个懵懂、轻狂的大学生。每天早晨起床、晚上睡觉,我依然保持着部队的作息习惯,连床铺,也都打理得好像军营里一样。而且,做什么事都多了一份责任感,少了一些随心所欲,也难怪老师们都说我成熟了。
  虽然脱下了军装,但平均一年200次火警的数据始终在我脑子里徘徊,现在不管到哪里,我总有先检查一下消防设施的习惯。
  又回到了学校,接下来的首要任务当然是好好完成学业。但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毕业后我还想去西部看看,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在那边扎下根来,为那儿的人们做一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主持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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